田野也消失了

又是一年，回到太高，思绪已逐渐遥远。

我们也有了一些变化、正如太高也有了一些变化。可对我来说，最大的改变竟不是在太高，而是太高东面的田野上——建起了一栋栋整齐的商品房。

原本位于南郊，被戏称为乡下学校，百草丰茂，是虫豸的乐园。清晨走出宿舍时，能看见操场上款款行走的白鸟。晚上晚自习，能在一节课拍死二十只蚊子，又好事者把它们排成一列，粘在纸上，曝尸示众。倒也不觉得残忍，人向来冷酷。因为此般丰富的物种，再加上那一条流淌而过的臭水沟，又把学校呼作“生态沟”。

高一刚入学时，最喜欢趴在东面的走廊上吹风。凝望着远方，那是一个少年对于未来的全部渴望。常记得冬天的清晨六点，薄薄的淡雾，在地上只是一层，弥漫在树林和田野里。雾中，依稀见到初升的太阳，然后橙黄色的阳光渐渐晕染了水汽，那幅景象静谧而玄奇。那时我也十六岁，隐约觉得那就是“希望”。

校外的东南角有一栋孤独的老房子。不大的院墙里生长着一棵雄壮的银杏树，每至秋天，叶子落满了院落的地面，曾隔门相望，里面像是一个神秘的世界。那棵银杏树，在学校的走廊里也是能看见的。我最爱银杏的叶子。

高二高三时，田野变成了建筑工地，工程机械整日不停地轰鸣，午睡时常常不堪其扰。直到今日再回校，才发现楼盘已经紧凑地布列在那里了——那原来是田野、树林和老院落的地方。

今天的同学们，若是再像我当时那样，喜欢趴在栏杆上吹风，喜欢眺望远方，想必已经是看不到那时的风景了。

时隔一年，如历半生，恍惚间仿佛还看见自己曾经的身影。然而过去种种苦乐酸甜，已随着时间酿成了清冽的甜酒，当是能够释怀了。只有那些如囚笼般的钢铁森林，让我尤为不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