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封信

​ 展信佳。一眨眼马上就要到2022年了,大三的生活也要过去一半。第一次给你写信的时候,对于大学生活仍是陌生的,到了今年,我们的本科生涯将走入尾声了,已不得不为将来盘计出路。

​ 中秋节后,和朱铭澄一起回了高中探望老师。太高一直还是那个太高,我们却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。学弟学妹们都穿上了统一的校服,而我们在其中格外显眼,是一眼被称作“社会人”的范畴了。想到这,不免觉得有些发愁和沮丧。

​ 当初教我们的语数英三科老师,孔老师调走了,王老师也升了教研员,只剩下宋老师还坚守在太高。回去的时候,特地给王晖买了费列罗,然而并不知道王老师已高升,一时举足无措。最后在路上偶遇魏传传,给他塞手里了(别告诉他我们不是给他买的)。老师们越来越好,真是好事。可我们对太高的联系也越来越淡了。

​ 朱铭澄的上高三时候认识的高一学妹,在去年毕业了。小我三岁的表弟,今年读了高三,不久也要面临高考升入大学。

​ 没有人永远年轻,但永远有人年轻。回访的时候,刚步入门口,就听到有女生喊“大课间马上结束了!下节课政治大默写!”。这声音一下子将我们带回了三四年前,我和朱铭澄都笑了。笑着笑着,觉得有些莫名的情感滋生。

​ 楼还是那些楼,但也仅此而已。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探访似乎也并不能持续多少年,待我们继续深造、或是步入社会之后,还能这样回去吗?从高三教学楼到食堂的那一处,各级校友栽种的树上,写着理想的红丝带仍然飘扬——却难觅我们的痕迹。想来那些红丝带,应该不会有人特意将它们取下来。可经过了风吹,日晒,雨打之后,也不免腐烂变质吧。

​ 原来回不去了。不是我们离开了青春,是青春离开了我们。

​ 今天的我们仍还年轻,但比起高中时候的我们,已经大为不同。也得算是人生的两种阶段了。前一个阶段尚且是青葱的高中岁月,下一段日子已经不免要提上成家立业的话题。在高中时候的我,可从来没想过这些。

​ 我是那样害怕初心丧失。看看自己,与曾经还有几分相像?是我在一点点改变吗,亦或是在所谓的成长和成熟之中,一点一点地被另外一个人占据呢?前些天,偶然发现自己十年前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,读那些文字,和现在的自己真真是若两人了。当时自己作何想,也已然完全无印象。

​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从未迷茫过的。从高中时期,我就怀有那样清晰的目标和理想。直到今天,我也觉得自己始终走在我所设想的道路上。可是当我一次次投入刷分、学生组织、竞赛、推免资格、入党……然后身心俱疲的时候,终于也觉得困惑了。

​ 生活也在不断的变化着,如果说起我自己,从摄影这件事就可以看出。

​ 能走上摄影这条路,不得不说是因为你的鼓励。谢谢你当时夸赞我拍的那些照片,给了我很多的信心。

​ 在高中的时候,常常在周末,去南洋的新华书店找一些摄影的书自己看,骑着自己的小电瓶车(记得那时候还没有要求戴头盔)在太仓市里瞎逛,拍下很多隐秘的角落,比如在墙头生长的小草,手牵手蹦蹦跳跳的小朋友。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,那是我最大的乐趣。

​ 大一的时候,我仍然对未知的风景怀有无限的憧憬,孤身一人坐了一晚上的长途大巴,在陌生的乡音里踏足向往的土地。我在安徽桐城的龙眠河下,沿着河一直走,看云,看天,看水,看来往的我所不熟悉的人群和车流。我追逐着夕阳,和紫红色的晚霞,一直到月亮升上来,一直到灯光的倒影在水面浮动。那样的景色至今让我难忘且感动。

​ 后来渐忙,拿起相机的时间逐渐少了。只有在和远隔千里的女友见面的时候,才会继续用镜头去记录生活。这些经历,概括而来就是一次次地等待,奔赴,然后离别。

​ 当我越来越多地把时间投入到大家所公认我们”应该“去做的事情的时候,花在我自己”想“做的事情上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。说不清这是妥协还是选择,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成长,还是变质。不知道将来,我的相机是否会成为柜子里的一件摆设。

​ 我还是很怀念高中的那些日子,窗外的夕阳总是美得离谱。我们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,同学之间互相鼓励,在试卷的海洋中身体是劳累的,精神是亢奋的。我想我或许不会选择考研这条路,而那样子准备考试的经历也就是青春的绝响了。三年前,我们年方十八,意气风发。今天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,尚且年轻。或许再过了三年,或是再过了三年的三年,或许已经有很多当年的同学谈婚论嫁,组建家庭,为了生计奔波劳碌,有的大腹便便,有的油光满面,大家觥筹交错之间,相视一笑。

​ 继续深造也不过是再在学校里待三年。可以预见,我们将走出这些阳光明媚的日子,毫无防备地面对这社会的真实了。在我们仨中,或许最早面对这些的会是我吧。

​ 人的一生到底是该怎么过的,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。我想过要激起千层浪,做一番留名的事业,不一定是什么大事业,哪怕是在一个很小的领域作出贡献,让自己的名字被一些人记得,也就不虚此生了;我想过要看遍人间,去陌生的城市漂泊打拼,闯下自己的天地,或许会在北京上海广州某个不知名的小蜗居里吃着泡面,卑微而怀揣着理想,一心一意投入到自己崇尚的工作中;我想过要去偏远的地区,做一名山村教师,帮助那些求学困难的孩子,致力于人民的事业。我确凿无比地认真考虑过这些事。后来我遇见了爱的人,我想过或许就此安定一生。和她,有一栋自己的房子,墙上贴满我们的照片,养一只猫,一只乌龟,从此柴米油盐酱醋茶,在落日的时候散步,在下班之后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经典的电影,在闲暇的周末前往临近的城市露营,也一起去旅行。

​ 我从来没有真正得到答案。我想,每一种人生都是值得的。人生本就不该有什么评判的尺度,赚得多的并不比收入微薄的高贵,而住大房子的也未必比飘泊羁旅的安心。我很不喜欢如今这物欲横流的世界用一些量化的指标来衡量一个人。应该有些谋生的手段,但不能为物质所役。有许多人因为来钱快选择计算机,但我钟情于用键盘敲出编码,让程序运作,完成我想要的功能带来的快乐——这让人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创造世界的神。想过让自己的名字不被遗忘,也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,而非对名利的向往。

​ 但今后如何,怕是难说。我担心自己的变质,遗忘了初心,杀死了心里的少年,做了那样虚与委蛇而带着面具的“大人”。如果是你,如果是我,如果有一天我们走在这样的路口上,一边是利益,一边是本心,我们会如何抉择?

​ 至少应该怀揣着对生命和生活的热情和爱。如果年少的热血都渐凉,至少也留存对世界的善和希望。

​ 写的有些太多了,已是不知所云。愿你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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